第四章 驱逐境外(上)-《月上重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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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宇文长老的声音如枯叶扫地,唯剩沧桑:“你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的立场。重火宫不是避难所,也不是给小丫头玩闹的地方。其实,这并非你的错。要怪,只能怪重莲命不好,连个儿子都没有。雪芝,于私,我一直把你当孙女看,于公,这么多年难免要对你苛刻,其实一直矛盾,心中万般愧怍。因为我和一般的祖父没甚么不同,在我看来,女儿,生来便应当被疼爱……唉,不再赘言。你不是向来惭高鸟、愧游鱼么,从现在起,你已自由。”

    “不!”雪芝用力摇头,“我会把武功练好,现在便去修炼《莲神九式》,不一定能够超越爹爹,但是一定会变得很强,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

    宇文长老挥挥手:“不必多言。你爹就算活着,也不会希望你修这邪功。我已愧对重火宫,不能再愧对莲宫主。你收拾收拾,早点离开罢。”

    雪芝在长老阁跪了一个晚上,宇文长老始终纹丝不动。她出去求其他长老,求师父,求诸多前辈,也毫无作用。甚至连仪式也无,她便这样成了外人。绝望之际,她回到房间,一边擦着眼泪,一边收拾好所有东西,准备离开。但刚打开门,便看到站在门口的穆远、四大护法,以及一些弟子。所有人的情绪都显得十分低落。雪芝还红着眼睛,却强挤出一脸笑:“都来给我送行了?”

    朱砂忽然扑过来,紧紧抱住雪芝:“长老们都太过分了!少宫主年纪还这么小,怎能受得住武林中的千磨百折?”

    “不经风雨,怎谙世事?”雪芝拍拍她的肩,“以后大家要在哪里碰面,可不要装作不认识啊。”

    海棠鼻子红红的:“自然不会。我们看着少宫主长大,不论辈份身份,你便像我们的亲生侄女一样,以后无论到哪里,我们都一定会照顾你。”

    琉璃道:“其实说良心话,今番根本不是少宫主的错。但没办法,重火宫素来门规森严……少宫主,希望你入了江湖,多多磨练学习,不要入一些不三不四的门派。”

    朱砂怒道:“到这时你还嘴贱!”

    砗磲递给雪芝一个包裹:“一些药丸和暗器。”

    雪芝收过那些东西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穆远也递给递给雪芝一个包裹:“这里面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,你带出去再拆开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穆远哥。”

    对于穆远擅自签卖身契之事,雪芝觉得很不好受,但此时此刻她尚且自身难保,也说不出要报答穆远的话。而且,现在话说得好听,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……她笑着笑着,垂下头去,抹掉了眼泪。一时间,大家都陷入沉默。最后,在大家的护送下,雪芝走出重火宫,一咬牙,头也不回地走出去。然而,到半山腰时,她还是忍不住在瑶雪池附近停下来。雪芝的名字,便是来自于“瑶雪池”和“天蚕灵芝”,据说爹爹为她取这名字,是希望她像瑶雪池般沉着冷静,又如天蚕灵芝般不畏严寒。可是,她却哪一样都没能做到。同时,重莲的坟墓也在此地。雪芝放下包裹,在那墓碑前跪下来。墓碑上题着龙飞凤舞的大字:慈父重莲之墓。

    空气极冷,残叶被风卷起,毫无章法地在院中飞舞,落入池中,在碎冰水面上,荡下涟漪层层。这些年来,雪芝只要在宫内,便定会常来扫墓拔草,这一会儿,她又把坟旁的灰尘拂去,撕下衣料,蘸水把墓碑擦得发亮,轻声道:“爹爹,芝儿走了。云鹤固然有奇翼,飞至八表须臾归。待芝儿练好武功,扬名立万,定重回重火宫。”她重重地磕头三次,提着包裹,走下嵩山。

    雪芝一直不敢回头。身旁的景色在不断变换,而身后高山巍峨,石壁险峻分裂天貌,便是披霄决汉的英雄,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,屹立不动。

    在山脚福德客栈住下,雪芝打开穆远给的包裹,里面装满了书,都是重火宫的秘籍:《九耀炎影》、《混月剑法》、《浴火回元》、《天启神龙爪》、《日落火焰剑》、《赤炎神功》、《红云诀》……几乎重火宫的重要秘籍都在其中。她才后悔以前没把武功学好,以后都没了机会。从小到大,面对这堆曾被她称为废纸破书的秘籍,她头一次有了如获至宝的感觉。把秘籍全部整理好,她又看到一封信。拆开一看,雄浑超逸的一行字出现在她眼前:

    少宫主,请先在福德客栈将息数日,待事务毕,便来会和。

    果然穆远哥是最关心自己的人。雪芝微微一笑,一时感动得差点再度坠下泪来。她把东西都收好,准备洗漱上床就寝。但她刚一转过身,余光瞥见窗外蒙灰中,有黑影闪过,当下不敢动弹,静观其变。隔了很久,她猛地拉开窗户,门外却除了枯树林,什么人都没有。

    雪芝长长呼了一口气,关上窗,却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声响。她立刻回头,看到身后一个黑衣蒙面人,惊叫一声。

    但已来不及迎战。这人动作太快,快到她完全没有余地还手。那人迅速点了雪芝的穴,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,捂住雪芝的鼻口,朝她颈项刺去。雪芝皱眉,又叫不出声,几乎被吓晕厥过去。但匕首刺到她脖子时,忽而停下。那人眼睛一转,警觉回头。雪芝看到他眼角有几根鱼尾纹,应是个老者。然后,一高一矮两个的身影蹿出来。矮者跟黑衣人打了起来,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面孔,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,一只小手伶俐而狠劲地戳了数个空,在柜子上戳出几个洞。高者是个少年,身材略微瘦削,青衣轻便,散发,头发右侧混着紫缎编的几根小辫子。他背对着雪芝,手中把玩着什么,站在旁边,倒是悠闲。这时,墙上的几个洞边缘都染上液体,被腐蚀伤口般扩散。黑衣人也格外谨慎,出手处处不留情,招招有杀人灭口之势。这时,少年欢快地抬头道:“好了!”

    矮者发出女童般娇憨的声音:“动手!”

    黑衣人倒抽一口气,收回手掌,但没来得及。那少年不知朝他扔了什么东西,他惨叫起来,声音也是上了年纪。他捂住自己的手掌,足下轻盈地点了几次,跳出窗外,身影迅速埋没在黑暗中。

    “哈,逃了,我看你怎么逃出我的五、指、山!”少年跳起来,却被那女童捉住衣角,险些跌倒。他回头甩手,头上的辫子也跟着甩了甩,一个黏黏的小球跟着甩出来,迎面飞向女童。女童不紧不慢地闪身,小球又一次飞向千疮百孔的衣柜。只听见啪的一声,几只毒虫贴着衣柜,滑落下来,剩下大部分都附在柜子上,咔嚓咔嚓几声,柜子烂得比刚才还快。

    “圣母英明!”少年膜拜状,朝女童鞠了个躬。女童一脚踹上他的膝盖,他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也就只有你敢如此出手,老娘留你一条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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